世上沒有合理的偏見-從有往無來的Q&A看懂人物訪談的眉角



訪談開始
案件一 你不了解我,那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放下「我」的偏見,領受「他」的發現

A聆聽了B一個多小時的演講內容,聽得津津有味,休息結束,A找到機會舉手想請教B:
「雖然我之前對你一無所知,但從你剛剛分享的內容可以猜測你大概是位高知識分子,請問你……。」

B:「……謝謝再聯絡。」

請問,A的問話有什麼問題呢?
(1)不管A之前對B的了解有多少,當聽到「我之前對你一無所知」的時候,就在心裡築起一座高牆了,既然你對我一無所知,那我要對你說什麼?
訪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拿掉,在雙方都還不熟識的狀況下,必須先用中性的問話開啟對話,什麼是中性的對話?就是一個你拿來訪問蔡英文、蔡依林、蔡阿嘎都不會有問題的,例如:「全球防疫拉緊報,您生活與工作場所有哪些防疫措施呢?」,首先準備一個大家都會問、對方也早就準備好答案的問題,拉近彼此關係與卸下一些心房。

(2)何謂「高知識份子」?
在知識經濟的時代,個人意識抬頭,許多人聽從片面之語後,就快速以主觀想法猜測他人的想法及行為背後的動機,開始敲打鍵盤「我覺得……」,當然發表言論是個人自由,但在對話與訪問中,不應該單方面由「你」來主觀設定背景原因與字句辭意,更好的方式是由雙方一同建構客觀又更接近事實的事實。

(3)像三角形一樣,一旦你為他人定錨了,框定對方的狀況與回答,雙方的交集點只會越來越窄,因為對方會產生抵抗心理,然而多數為人稱道的訪談內容多半是由受訪者口中說出來,而不是出自訪問者口中的,對吧?



案件二 一人不只一色,誰說紅色就是激進份子白色就是和平主義者?你的偏見不能代表我的意見

C聽了B的演講內容,心中不禁一動,舉手請教B:「請問您是否有宗教信仰?」
B愣了一下,問到:「能否請教你為何會問這個問題呢?」
C:「剛剛了解到您曾是某宗教學校的學生,然後又進行許多災難事件相關報導,不禁猜想這是否與您心中的宗教信仰有關呢……。」

這次,C的問話又有什麼問題呢?
(1)宗教不等於信仰,這是兩回事,信仰的對象不一定是宗教相關,若題目改成「請問您是否有什麼信仰?」可能可以開啟另一個對話。但光是了解對方的宗教或信仰對象就夠了嗎?還不夠!
人種多、信仰廣泛、地區分布不均……,在時代變遷的刺激下,容易使我們不熟悉的對方加上一個好像大概知道他是什麼的「標籤」,然後就自以為很懂對方,有資格品頭論足。
例如臺灣的原住民目前官方概分為十六族,但台東的阿美族跟花蓮的阿美族就能一概而論嗎?撇開地區不說,事實上,每一個部落都是獨一無二的。對待每一個人都應該要有基本的觀念與尊重的態度,人與人之間的誤會與紛爭才有機會減少一些。

(2)會填在履歷表上的問題,問了也沒有意義
也許是考試制度造就的影響,許多人遇到一位他沒見過也不了解的受訪者,首先會從對方的身世背景開始瞭解起:「您家住哪?」「您爸媽多大?」「您畢業於哪個學校?」
這有意義嗎?這些問題的答案不用你問,直接給他一張空白履歷表填就有了,訪問的重要性不在於問出對方「本來」就想說的,而是在於問出「除非我問,不然對方絕對不會『主動』說出口的事」。
例如作家阿潑曾在日本311震後到災區進行訪問,親眼見到兩位白髮蒼蒼的阿婆對到眼、認出對方是兒時玩伴後相擁而泣的畫面,當她聽到兩人感嘆著當時二戰時一起躲在防空洞沒想過自己能逃過一劫,今日遇到這種重大災難居然也活了下來,這時阿潑插進來問了一句:「您們覺得是戰爭可怕,還是海嘯可怕?」這兩件事的對比,若不是旁觀者在場詢問,應該他們是不會主動去思考並回答出來的吧。
客觀的重要性不全在於顧大局,還有拓寬主觀意識的偏狹。

(3)從資訊中瀝出記憶,從故事中找到意義
若要問履歷表上的問題,必須有合理的理由,也就是建構故事的因果邏輯的一根小螺絲釘。例如知曉對方是哪個學校畢業後可以接著詢問「那您上學途中會經過哪些地方呢?」「下課後會去哪呢?」若對方回答「要到學校必須爬一段陡坡,導致我經常遲到,經常翹課去隔壁動物園看企鵝,或徹夜跟好友到貓空喝咖啡……」這樣的描述,既有畫面又能不著痕跡地讓讀者知曉對方談論的是哪所大學及哪些地方,也幫助人物個性的塑造,讓讀者印象更深刻。



以上是上周六在田野調查課的最後一堂課程內容,講師就是作家阿潑,從田野調查故事發掘到提問技巧都有精彩分享,特別是她請大家在休息時間準備一個對她個人的提問,從問題中發現問題,這是非常特別也難能可貴的經驗
為什麼?因為現實中,百分之九十九,你的受訪對象都不會對你說這些啊!!!
就像上周因為工作關係接連進行兩個採訪,結束之後我跟同事進行檢討,都為不知道受訪者的感受與自己表現是否有哪些不足而感到沮喪雖然每次採訪都盡量安排兩個人,用意是一個可以互相協助,二是可以從旁觀者角度提供一些建議,但是實際現場狀況卻是一人忙著採訪蒐集資訊,一人忙著錄製影片跟拍照,你拍了什麼、你問了什麼都無法單純像旁觀者一般給予回饋,只能從一次次的試錯中找尋一絲改進的可能


課堂的最後,阿潑提醒台下的我們,採訪所收集來的事實不等於事實背後的真相,採訪一個人有一種看法,採訪一百個人可能就有一百種不同的觀點,數據的應用、文物的採集到歷史脈絡的點點滴滴,都是撿拾時間洪流中掉落的碎片,試圖拼湊真相的一種嘗試,最重要的是要記住:不要建構一個你以為的時代」,若力能所及,勇敢踏出外界築起的邊界,別讓過往的經驗變成明日的經歷,採訪的最終結果應該讓稿紙上的每一位受訪者借用你的筆,揮灑出屬於他們獨一無二的人生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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