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書31《三巨人傳》＿巨人的幕後：人生路上撒滿了鹽，星空倒出巨大的美

 

巨人的呼喊

最近重讀了英文版的《The Little Prince》，

讀到的是在不同星球上，各種「不幸與寂寞」的際遇。

不論是酒鬼、點燈人、天文學家、地理學家、商人、扳道工，都以自己的方式為幸福奮戰。

幼時的我好似狐狸，羨慕小王子擁有一朵與他相互馴服的玫瑰花，等待機會與條件，在各種困惑中試著建立關係，像蓋樂高，然後無情地敲掉它，撒落一地。

現在的我看著笨重的年曆一頁頁被撕下，

開始懂得酒鬼如何跌進羞愧與沮喪，掩面抽泣仍無法自拔，

開始懂得虛榮心作祟的國王如何活在自以為的崇拜與欽佩裡，

開始懂得生活如何被看似重要其實沒意義的「matter of consequence」給填滿了。

It is the time you have wasted for your rose that makes your rose so important

在自己的星球上，要灑下什麼種子，開出什麼樣的花朵？這是現在的我所思索的。

遠眺星空，除了不時閃爍的612星球與鄰近星球，我透過羅曼•羅蘭《三巨人傳》的指引，在星空裡找到三顆人類史中恆久美麗的星球。

許多年後，人們得知這三顆星的名字分別為貝多芬、米開朗基羅與托爾斯泰。

他們以極度的精力逃出命運的秩序，以創造、行動與高尚情操對抗世間的不合理。

他們的作品帶來超越生之惶恐的力量。

他們的故事推動巨石聆聽情感的召喚。

他們的精神使人們鼓起對生命的信仰。

「噢，人啊，你當自助！」彷彿聽見巨人胸口的呼喊。

 

 

巨人的故事

今日我們生長在一個精心營造的世界，許多建物、壁畫、文學與音樂作品早已矗立眼前，它們抗拒了歲月和戰火的侵蝕，但被忽略的不知凡幾。

天底下多的是跟我一樣沒有特殊天賦的人，面對有一定門檻的音樂、繪畫、雕塑與文學，恐懼與自卑使我們望之卻步。

然而是誰開了風氣之先，完成世間最崇高的任務，以巧思焊接這段平凡至偉大的距離，成為眾人刻意模仿和深入研究的對象？　

綜觀三巨人的人生故事，彷彿映證城市的星星沒有海邊多，越黑暗的地方星星越明亮的定理，人生對於他們而言，就是一場悲慘殘暴的奮鬥史。

 

例如當友人談論貝多芬時，說他「往往用憂鬱的目光向天凝視，顯示出一種無可療治的哀傷」。

這麼說是有原因的，自幼年到成年，他的生活像是一場黑白電影：

4歲開始，酗酒的父親用暴力逼迫他學習，把他當作神童炫耀。

11歲加入樂隊，13歲當大風琴手，17歲母親過世，負責主持家務、照料兩個兄弟。

26歲聽覺開始衰退，傳世的作品幾乎都是耳聾後寫成的。

病痛發作初期，他害怕別人發現身體的殘缺，避免與人見面。　

5年後才在信件中跟好友坦誠：「我過著一種悲慘的生活，躲著一切交際，因為我無法跟人說話，我聾了。要是我從事其他職業，也許還行，但在我的職業中，這是可怕的遭遇。」

 

他亟需歡樂，但沒有歡樂為他而生，只能自己用樂曲為生活填上色彩。

「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絕不能使我完全屈服，能把人生活上千百次，多美！」面對生命，他展現永不屈服的意志，把憂鬱的思想一掃而空。

而後大革命爆發了，他目擊拿破崙攻陷維也納兩次，當代巨大的變故使他的創作曲如狂風暴雨在呼嘯，抒發深切的豪働。

但19世紀末的維也納，大眾所趨是享譽義大利的羅西尼，他被視為迂腐的象徵，同時朋友與家人相繼離開，從此他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

 

貧病交迫，孤獨無依時，他卻戰勝了人類的平庸，戰勝命運的痛苦。就是在此時，他完成了人類音樂史上最高的傑作－《第九號交響曲》。　　

        這個不幸的人引領全人類向天空張開手臂，撲向歡樂，把它緊緊摟在懷裡。

巨人的巨著，終於戰勝群眾的庸俗，震撼了維也納，被歌頌為偉大的自由之聲。

他寫給姪子的信中說道：「我們的時代，需要有力的心靈鞭策這些可憐的人群。」

一個由不幸、貧窮、殘廢、孤獨和痛苦造就的人，世界不給他歡樂，他卻給世界創造了歡樂：「當我有所克服時，我總是快樂的。我願把生命活上千百次，我非生來過恬靜的日子的。」

他不只是偉大的音樂家，是藝術史上最勇敢的力量，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勇氣，一種奮鬥的幸福，是在受苦、奮鬥的人們最好的朋友。

 

 

巨人的信仰

疾風迅雨中，我仰望星空，盼望黑暗被星光趨開，白晝終將歸來。 　

時代更迭，人們用汗水換取麵包，憑智慧挑戰自然，心中的恐懼卻不曾減弱。　

是長時間背負著時間的暴行與突發的專制，丟失對於自己的信仰？還是曾在躊躇的辰光中消耗勇氣與歡樂，最終耗盡了氣力？ 　

我一邊受到巨人奮鬥的鼓動，一邊思索著：他們心中是否也有信仰？居然願用一生的苦難換來世人永恆的歡樂？　

對許多人來說，毫無來由且虛無縹緲的希望是最大的慰藉；但在巨人們心中，當下火熱的心是一切偉大的起點。　　　 　

如同《劍術與禪心》所言：「我們的意識永遠被困在自我的投射之中，不是對未來的憧憬，就是對過去的緬懷或悔恨，無法忘我地活在當下。」

人類的偉大是在沒有算計與思考的情況下產生的，音樂、文學、雕塑與繪畫不是技藝，只是表現真實情感的工具。他們的手腳就是畫具，就是雕刀，就是紙筆，整個宇宙都是畫布、雕石、樂譜，他們在上面描繪生命，完成的作品名為歷史。

數個世紀以來，他們的光芒跨越個人、階級、族群、國家與世代，不曾熄滅過。　　

        當人們站在巨著前，感受偉大心靈的殘餘，體會廣博深厚的熱愛時，了解美好是從腐朽中淨化出來的，自由的心靈終能掙脫時代的束縛，心中或將想起他們第一次學習愛、第一次信賴他人的時候感受到的快樂與滿足，並且相信這才是人生的開始。